【楼诚】大哥——飞鸿印雪(1)

重庆的冬天和上海的冬天很像,不像北平,朔风又狠又硬,呼呼刮着,重庆的冬天也刮风,却像是一把柔情蜜意的小剃刀,左一刀右一刀,不知不觉又无孔不入。阿诚的伤刚慢慢开始掉痂,痒得很,他坐在那里,左手举着一本法语小说,右手在身上左挠挠右抠抠的,倒也不算太冷,明楼时不时地抬头叫他不许抠,可看着阿诚眼里那一丝笑意,知道这孩子是在逗他呢。再说也是大人了,不像小孩子下手没轻重,倒又重新坐定了,安安静静地看起报纸来。该下火车的时候,阿诚从包里掏出皮手套,递给明楼:“大哥,戴上吧。太冷了。”

明楼正把报纸收起来,黑体印刷的大标题醒目的印在头版:经济会议召开在即,参会代表今日下午抵渝。

他看向阿诚,阿诚前一段时间的伤刚好的差不多,精神还在恢复的阶段,重庆有一个经济会议,明楼想着带阿诚出来避避嫌,散散心,上海的工作交给了黎叔,力求在不损失人手的情况下洗清他和阿诚在日本人心中与共党或国民党有关的嫌疑,也正好陪阿诚回方家,见一见方步亭。

正思索间火车慢慢停了,阿诚站起来拎了箱子,明楼戴上手套,拉住阿诚,见他嘴唇还是些许的发白,于是给他扣上大衣扣子,又整了整围巾,还是那样微微偏着头笑道:“别仗着年纪轻就只要风度不要温度,老了会遭罪的。”说完就要从阿诚手里拿过箱子,这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极为熟稔的。阿诚稍稍用劲儿:“大哥,火车站人多眼杂,让看到不好。”明楼思索了一下,还是松了手,翻转手在阿诚手背上拍了拍。阿诚说得对,日本特务说不定就跟在他们身边,只要有第三双眼睛在场,他和阿诚就永远不能露出过于亲密的马脚——过于亲密、过于需要彼此的马脚。

于他们而言,爱既是坚无可摧的铠甲,又是露之即死的致命软肋。

下了火车,果然见到一辆车停在站台上,司机是个年轻人,收拾得整齐利落,戴着雪白的手套,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看见明楼和阿诚,快步走了过来,一抬头露出古灵精怪的一双大眼,面容稚嫩,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

他先是做了个自我介绍:“明先生,我是方先生派来接您的。您叫我小李就行了。有什么事情请明先生尽管吩咐。”

在这个世界上明楼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命中注定和天公作美。这次的经济会议,表面上是包括方步亭在内的沪渝两地在伪政府体系内就职的几位经济学者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发起的一次金融界交流联欢,实则,不过是方步亭受了明楼的委托,找了一个合适的时机,给明楼和阿诚造就了一个从上海脱身片刻的借口。

既然是阿诚和明楼来,方步亭就一定会排身边得力的人来接,对待明楼于公于私他都应该礼数周到,更何况还有一个他二十年后失而复得的宝贝儿子。这种喜悦堪比老来得子,于是很自然的两人对于小李的定位是方步亭的身边人,戒备感一下少了很多。

明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小李接过阿诚手中的两个箱子,放到后备箱,又给明楼打开车门,看着他和阿诚坐了进去,才也坐进去开车。

阿诚在副驾,看着小李麻利利落,心里对方步亭更是有些期待。虽然年少时便知道了自己父亲做的荒唐事,可是对于这个自己的亲生父亲,阿诚心里还是有期待的。他找来报纸看过,报纸上的方步亭很儒雅,也很威严,看着是一副不苟言笑而自然生出的骄矜,可是今天看却很有识人眼光的,小李这样利索的孩子,想必也是方步亭仔细栽培过的。想来是个清醒的人,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糊涂事呢?阿诚想不通,因此愈发好奇起来。

车子开出站台,明楼在火车上没睡好,趁着这难得的一段距离闭目养神,阿诚的精神头在上次大伤之后也不是太好,于是也昏沉的打了个小盹儿。脑袋不那么昏沉了之后,阿诚问道:“小李,开到方公馆大概要多久?方……教授最近身体怎么样?”

方步亭是留美归来的经济人才,金融界里的人尊敬他,都称呼他方教授。

小李两簇剑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迟滞了一会儿,一字一句道:“方先生没吩咐我带两位去方公馆,今天他临时有事,吩咐我带二位去稍远一点的公寓去休息。”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漏洞,可是明楼和阿诚听完心里都有点警觉。方步亭或许城府深,没把阿诚的身份透给身边的人知道,可是之前打电话约好一下火车就去方公馆,即便被看见了也大可以拿方步亭和汪芙蕖的关系对付过去,如果真的是临时有事不方便见面,那就应该按正常的会议流程把他们安排到酒店统一入住,送到一个将来不好解释的私人公寓,绝对不是方步亭这种人会干出来的事情。

小李开车快且稳,阿诚打盹儿不过十分钟的样子,往窗外一看,已经是开到人烟稀少的林间小路上去了。

阿诚状似无意地轻咳一声,明楼在后座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他摘下眼镜,在手里默默把玩着,阿诚微微侧头用余光瞟了一眼明楼,见他已经把镜片拆了下来,随即闪电般地出左手按住方向盘,右手去小李腰间摸索,他一定带着枪或者刀,与此同时明楼边缘锋利的眼镜片已经架在了小李的脖子上。

“停车。”姿势所限,三个人的头挨得很近,明楼这句话就像是对阿诚的亲密耳语,然而语气却是危险至极的,喑哑缓慢,生出来一种黑暗危险却又神秘诱人的魅力——譬如魔鬼诱人堕落的魅力。阿诚很少和明楼在同一个空间里做任务,他们俩一般都是里应外合或者相互掩护,他很少能见识到明楼身上这种黑暗而危险的感觉。

一时有些沉醉。

明楼千人千面,这些面孔像是阿诚独有的宝物,他欢欣鼓舞的一张张收集起来,然后秘而不宣的占为己有。

阿诚摸出了小李的枪,指着他的脑袋,重复了一遍:“停车。我们好好谈谈。”现在看来,小李的身份不外乎是共产党或者国民党的特工,然而就二人的双重身份又没法明确说出来,明楼是伪政府的要员,一个上海滩行走的靶子,遇到的暗杀却屈指可数,仔细想来也很有深意,倒不如在重庆顺势做一场“刺杀汉奸”的戏来维持明楼在日本人心中的可信度。为了表示诚意,明楼撤了镜片,坐直身子,却听小李道:“不成功便成仁。我和汉奸没什么好谈的。”说完猛地打方向盘,阿诚左手的劲儿没松,右手应激似的扣了扳机,小李脱力的瞬间,阿诚把正了方向,可是再一看,刹车已经被拆了。

“大哥!”阿诚回头看明楼,明楼微一点头,阿诚便回头打方向,车子直直的冲着旁边的大树撞了过去。瞅着时机两人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滚了几圈,地上是一层厚厚的枯叶子,倒也没什么大事,二人扭头一看,车已经撞到树上停了下来。

两人只好从后备箱拿了箱子沿着原路往回走,几分钟后——

阿诚很轻,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大哥,累吗?”

明楼笑笑:“你呀,以后我得给你好好补补,这么轻,不像我明楼的人。”

他们俩向路过的两个骑车的年轻人解释了一番,借了一辆自行车,拜托了那两个人在前面带路,正巧两人是住在方公馆旁边的高官子弟,倒也顺路。汽车离大路不远,两个年轻人明显是吓着了,在前面叽叽喳喳的说要去报警,明楼带着阿诚骑在后面,。

“阿诚,还记得小时候这样带着你去玩儿吗?”

小时候阿诚来明家一个月,还是不爱说话,春天天光正好百花齐放的时候带着他出去玩,坐在车里也是一声不吭,明楼动了动心思,弄来一辆自行车,身量还没长齐的少年蹬着一辆大自行车,后面坐一个瘦瘦小小的阿诚,骑起来带风,骑着骑着,明楼感觉到自己的腰上搭了一双凉凉的小爪子。他伸手握住阿诚的手,让他抱得紧一点,可是单手到底把不住这么一辆大车,在路上晃悠了起来,他赶紧收回手稳住把,背后的小人儿怕,两只胳膊就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腰,他故意叫了几声,听后面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一个热乎乎的小脑袋就靠了上来。

那是阿诚第一次和他主动肢体接触,第一次笑。那天的情景,明楼记得一清二楚。

阿诚在后座上笑了:“记得。大哥那时候腰还很细,现在估计是圈不住了。”

记忆里的春光时不时照到重庆深冬这条幽静的小路上,明楼的心情莫名轻松起来,他一只手伸到后面去拉阿诚的胳膊:“越说越不像话,你大哥哪有那么胖,不拿出证据来,回家好好修理你。明台远在北平,我是管不了了。你可跑不了。”

他现在大了,手也有劲儿,单手把着车稳稳当当的,可阿诚还是顺着他的劲儿一条胳膊圈住了明楼的腰。他感受着明楼一起一伏的呼吸,觉得很安心。

明楼也觉得很安心,正自己偷着笑,听到后面阿诚说:“大哥,腰间些许赘肉,公务虽忙,仍要注意体型。”

明楼:“……”

这个小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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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对这就是700粉的答谢礼 你们说想要的我都记得然而你们也懂得 以本小公举的无法控制的渣文笔来讲 这注定又不会短 所以......第一更没看到 第二更也没看到 第三更也没......的话 别急 总会有哒!!!依旧是偏日常不太紧凑的剧情......求继续宠爱

目测大明是要把恩爱秀到方公馆去了 大方二更出场 

以及 还在补琅琊榜的我实在忍不了阿诚哥在酥胸面前的real耿直于是站了靖列......

截图的时机相当精准于是做了张图......虽然和本小公举没什么关系可还是要发上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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